第22章 故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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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果陆临翊来姜家走了这一遭,不仅没能问到半点和孙舒颖有关的只言片语,反倒是被姜宁瑶给洗脑了。 等到去向陆德仁交差的时候,他也是半句没提孙舒颖,话里话外都是在上眼药。 陆德仁虽然也对刘心梦心怀不满,但是他也不可能这样被陆临翊给糊弄过去,当即就厉声问他在姜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。 陆临翊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陆德仁又不可能用刑来撬自家儿子的嘴,大骂了句“没用的东西”后,这事便这样不了了之了。 赶走陆临翊之后,陆德仁又翻出了压在文件下的那封信看了起来。 这便是姜励甫写给他的那封大出血的信。 按照这半年姜励甫掏钱的果断,陆德仁本身就不怎么相信姜家会和共产党掺和在一处去,只是现在又是武汉要往雾城派人来的关头,这件事处理不好反而会成为他陆德仁的把柄。 他本不该容忍任何可能出现的漏洞的。 只是收下了姜励甫的好处,他又怎么有脸再去盘问人家女儿,这不,便想到了让陆临翊去问问,结果陆临翊在姜宁瑶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没用。 他一边在脑中骂儿子,一边想起了姜宁瑶那副看起来漂亮却脆弱的模样,拿着信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些,平整的信纸上出现了无法抹平的褶皱。 当初孙武衡在雾城只手遮天的时候,难得有些发展雾城的想法,其中有一条便是在雾城修一条东西走向的铁路。 雾城山多水多,无论是开山还是填河在这个时代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。 孙武衡自己对修铁路的事情也从来没有研究过,只一股脑地丢给手下人去做。 很快他一开始砸出来的钱就被烧完了,然而那铁路连路线都没有规划出来。 孙武衡大发了一通脾气,底下不少人因此还掉了脑袋。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下去的时候,姜励甫带着钱来修路参股了。 姜家连带着雾城其他几户排得上名号的富商陆陆续续往里面投着钱,可惜后来战争爆发,修路一事便搁置了下来。 待陆德仁入了雾城,孙武衡失了势、没了命,这半条由他牵头的铁路就直接被政府吞下,成了党国的资产。 只是国民政府在经历了这场轰轰烈烈的军阀战争之后,财政已没有多少富余,自然不可能拨款到雾城这里修铁路。 最初那段时间,姜励甫便是瞧清楚了政府那边的态度,才提出了继续出资完成铁路修建的想法,只是姜家要占那其中的股份。 铁路还有半截没有影子,然而已经吃进去的半截,陆德仁怎么可能不愿意吐出来。 光半截没有投入使用的铁路有什么用? 怎么没用?这可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“不动产”,财政穷总不可能一直都穷,等个两三年这铁路肯定能修得好,不过是等上些时日罢了,何必让雾城的土财主们横插一脚? 这便是陆德仁在铁路上面始终死咬着不肯松口的原因。 而现在姜励甫写给陆德仁的这封信,却是不仅吃下了之前的闷亏,还愿意继续投钱当冤大头。 只是细究信上的文字,会发现姜励甫是在给他画饼,投多少钱,怎么投这些问题,可是一个都没有明说的。 陆德仁自然也瞧得出他埋下的针脚,他是个商人,也是一名父亲,这封信真正的意义是用他的承诺来换陆德仁一个承诺。 而陆德仁也不担心这个承诺落不到实处。 * 孙舒颖在码头上躺了三天,第四天清晨被白布一裹,直接沉了江。 姜宁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登时就晕了过去,本身就染了暑气,现下又气血攻心大病一场,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。 姜钰之在她床边一直守着直到她醒来,见人睁开了眼睛,他第一句话便是会把孙舒颖的尸体捞上来。 为了使捞尸行为合理化,姜钰之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杀了个人,把死人也从那码头扔了下去,然后请来了捞尸队。 姜宁瑶不知道姜钰之的这番saocao作,她将近半个月都陷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,偶尔清醒过来,会问有没有找到孙舒颖。 可惜她的尸体永远躺在了江河深处,就连那个新鲜的死人也没被找到。 病愈之后,姜宁瑶没有再提孙舒颖的名字。 只是她的房间里始终摆着一簇孙舒颖最喜欢的向日葵。 * 雾城入了秋。 姜宁瑶按照约好的时间前往熟悉的裁缝铺裁衣,正当在和绣娘商讨着花色的时候,从内间走出来的一名女子吸引了她的视线。 她像是专程在这里等姜宁瑶一般,径直走过来站在了她面前,“姜小姐。” 姜宁瑶双眸微眯,女子下半张脸被淡紫色的面纱遮挡,露出的眉眼瞧着有几分熟悉,而那声音更是唤起了姜宁瑶不久之前的记忆。 “是你。”姜宁瑶认出了她。 柳容拂笑了一下,眼睛弯了弯,“姜小姐要来内间试试衣裳吗?” 姜宁瑶给了一旁的月牙一个眼神,跟着柳容拂走了进去。 “我不便上门拜访姜小姐,只好在这里碰碰运气了。”柳容拂给她倒了杯茶,“这个月月初的时候,我让我家老爷把这间裁缝铺买了下来。” 姜宁瑶点点头,接过了茶,没喝。 “我记得你是云南人?” 柳容拂不知她为何这样问,但还是答道:“姜小姐没有记错。” 姜宁瑶又问:“那你是苗人吗?” 柳容拂的表情僵了一下,“怎么这么问?” 姜宁瑶从她的表现中判断出了答案,道:“你是苗人。” 说完这句话后,她直接将这个话题掐断了,问她:“柳姨太如此大费周章来见我,有什么事吗?” 柳容拂虽然已经不是孙武衡的姨太太了,但是谁能想到她离开雾城后又当上了别人的姨太太? 这标志性的面纱姜宁瑶在今日的报纸上看到过,是武汉新派的官员的随行家属,只是她先前没有认出这人是柳容拂。 “我还没来得及和姜小姐道声谢,我除了这张脸看得过去,也没有其他本事……只是不知道我听到的这则消息够不够还上姜小姐的人情。” 姜宁瑶抬眸看向她。 “梅香园中秋节的帖子应该已经送到姜府了,”柳容拂说话不紧不慢,“姜老爷若是前去赴了约,恐会性命不保。” 姜宁瑶手腕一抖,杯中的茶水溅出,她将茶杯放下,用帕子擦着手,问道:“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?” 柳容拂却是摇摇头,“总归不是陆将军和我家老爷想动手。” 姜宁瑶眸光深深,仿若让人窒息的深渊,柳容拂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,道:“还有大半个月,许是能查出点什么的。” 当初在孙府的时候柳容拂就看不透这个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姑娘,如今愈发看不透了。 她再度摇了摇头,叹息了一声。 姜宁瑶像是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,盯着桌上的茶杯一动不动地坐着,柳容拂也没有出声,内间里安静得都能听到姜宁瑶腕上的石英表走动的声音。 “我会再来找你。”姜宁瑶站起了身。 柳容拂道:“姜小姐和裁缝铺老板说一声便是。” 姜宁瑶点头,步子刚动,柳容拂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出声道:“姜小姐等等。” 她带着点试探意味地开口:“说起来,我同样欠了大小姐这份人情……”她只知姜宁瑶和孙舒颖关系亲近,至于亲近到何种地步她是不清楚的,“姜小姐若是方便的话,可否告知我该去何处祭拜?或者……” “祭拜?” 姜宁瑶打断她的话,面上露出疑惑,像是不明白她的话,“舒颖活得好好的,为什么要祭拜她?她在上海,你要是想还人情,去上海找她便是。” 姜宁瑶的语气非常自然,可柳容拂却瞬间感到毛骨悚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