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物园咨询室
植物园咨询室
“又见面了,姜老师。” “我就知道您会来找我的。” 一个小型布局的绿色植物园里的咨询室内—— “您早就预感到我会来这里,不是吗?”姜岛泽轻轻关上门,打量起屋里的植物盆栽。 阳光洒进玻璃窗,在浅色原木地板上形成斑斓光影,随着窗外树木的摆动沙沙作响。房间整体不算大,却经过独具个人风格审美和充满巧思的装修摆设。静谧、温暖。 “是的!”夏至显露自信,“我觉得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需要一些心理上的支持,尤其是在这样一个……特殊的环境中。” 姜岛泽听出话语中的深意,他知道夏至指的是什么。这所学校里有许多非人类异族的存在。种族之间的隔阂、文化差异带来的冲突,甚至是某些师生内心潜在的心理问题。 “您说得对。”姜岛泽不可否认点了点头,口吻谨慎,“不过,心理咨询在这里可能并不容易。很多异族......未必愿意对一个仇视的人类敞开心扉。” “没关系。”夏至不以为然,抬手指向阳台窗外的一片绿植,“就像这些植物一样,只要给予适当的阳光和水分,它们总会慢慢生长的。心灵也是如此。” 姜岛泽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,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,叶片在阳光下泛着薄绿的光泽。他又注意到其中一盆放在办公桌上醒目的仙人掌,长势看起来格外精神活力。 “那是您养的植物吗?”姜岛泽问。 “是啊。”夏至自豪,这是陪伴从他上岗医生多年以来的盆栽,“它叫仙人掌仙人,是我的朋友之一哦!” 姜岛泽挑挑眉,很是童趣。“给植物取名字?倒是挺有趣。” “植物也是有生命的。”夏至转过头,目光再次与姜岛泽交汇,“它们虽然不会说话没有思想,但能感受到人的情感。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浇水和阳光,就像人一样,有时候只需要一点耐心和理解,就能成长展现出最美好的一面。” 夏至似乎很喜欢使用感性的、带有强烈情感色彩的比喻描绘自己的见解,姜岛泽一时无法完全理解如此抽象的话。他只能沉默点头,表示赞同。 “我很好奇,您选择成为咨询师是有什么原因吗?”姜岛泽端起对方递过来的茶水,小口喝起来。 “感到好奇吗?每个人都这么问。” “我以前的同事们调侃我说,我是不是急着想从精神科跳槽到心理咨询想要退休体验生活了,哈哈!” “世人都认为,心理上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只要不影响生活的情况下,忽视掉就好。可是,人们从没想过,正是这样容易被忽略的地方,日积月累才逐渐形成了巨大的坑洞。” “只有心上的伤口疼痛到不能自已,人们才终于会意识到,名为心病的污垢腐蚀了心灵。” 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,就算我的工作地点换到其他地方,我也是救助病人的医生,我的身份从来都没有变化。” “可能会好奇工资待遇?那这要看校长给我安排什么额外工作了。” 他说话时的嗓音磁性好听,语气随和,令人感到放松和舒适。 “……您家里人是怎么看待您的工作呢?”姜岛泽放下纸杯。 “首先多受益于我的家庭,我的父母对我的工作没有任何异样眼光和反对抵制。” “其次我家里有一个哥哥,要是家里面接连出现两位博士的话……那我哥真的是会恨死我了!”夏至笑得阳光灿烂,一提到自己哥哥就感觉变了一个人似的,说不出他们的关系有多好多怀。 “博士?”姜岛泽这个本科生毕业瞬间自愧不如,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呛出来。 哇塞,难怪当初校长毕恭毕敬地接待夏至,唯恐怠慢他,原来是学校里招收的第一个高学历工作者。 “说高了,我只是个硕士。正如我所说的,我要是考上博士,我哥就要连夜往我碗里下毒。”夏至轻描淡写一件非常危险的故事,也可以说是事故。 额……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有多差? 姜岛泽擦掉嘴边的水渍,无力吐槽,都大义灭亲了。 “我哥就这样,人爱好面子,他自尊心可要强了。” “小时候每次出成绩比过他,他都在家躲着父母偷偷打我呢。” “那您真是辛苦了……”姜岛泽强颜欢笑,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好。 他哥有毛病,怪不得他跳槽当心理咨询师。 回家吧好不好,回家吧孩子,比较适合做一头猪,比较适合做一摊勾石。 这种人,连考公都不要。 “没事,毕竟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嘛。” 场面安静下来,姜岛泽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杯的边缘,眼神有些游离不定,显然对夏至刚才提到的家事感到些许不适,但又不知如何回应。最终,他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开头。 “您刚才说,心理上的小毛病如果被忽视,会逐渐变成巨大的坑洞……这一点我很赞同。” “那么,您觉得在这个学校里,人们面对最大的心理问题是什么?或者说,您作为咨询师最想解决的问题是什么?” 夏至微笑,对姜岛泽的问题早有预料。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边,轻轻抚摸着窗台上的一盆绿植,叶片在他的指尖下微微颤动。 “最大的问题吗?”夏至自问,“我觉得是孤独。” “孤独?”姜岛泽手抵在下巴思索。 “是的,孤独。”夏至转身,直视沙发上的姜岛泽,“不仅仅是学生,老师们也一样。异族和人类之间的隔阂与误解,甚至是某些师生内心的自我封闭,都会让他们感到孤独。而这种孤独,往往会被忽视,或者被误解为不合群、性格古怪的标签等等。” 姜岛泽闭上双眼。他低下头,双手搭在大腿合拢,反复琢磨品味夏至的话。 孤独这个词对他来说并不陌生,他从小到大就习惯独处,习惯了被人们贴上名为“冷漠”或“不合群”的标签。甚至认为发生在自己身上很常见,但他从未想过,这种孤独感在其他人身上也会如此普遍。也就是说,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孤独的从来只有他一人而已。 “您说得对。”姜岛泽回过神,低声说,“孤独确实是一个问题。但……您觉得这种问题有解决的办法吗?” “总有些人喜欢独来独往,拒绝与人社交、产生感情,并且享受着这份与世隔绝的孤独感,这也是一种缺陷吗?” 夏至笑而不答,双腿交叠坐在旁边的桌面上,指尖轻轻触碰那些生长在仙人掌上的锐利尖刺。 “仙人掌并不是从小就浑身有刺,它们身上的刺是随着环境变化逐渐演化而来的。仙人掌原本是有叶子的植物,但由于常年生长在干旱的沙漠中,为了适应极端条件,减少水分蒸发,舍弃了原有的叶子才逐渐退化成了刺,防止它们脆弱的身体被动物吃掉。” “很厉害吧?无论是寿命还适应性。” “办法当然有。就像我刚才说的,植物需要阳光和水分,心灵也需要理解和关怀。只要我们愿意花时间去倾听、去理解,孤独感就会慢慢消散。这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,不是一蹴而就的。”他故意停顿,转而将话题抛向姜岛泽,“比如说,姜老师,您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自己会主动来找我?” 那些口头上说着享受孤独和不需要朋友的人,这种人其实是很可怜的啊,连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去发泄。分享不出去,那些渴望诉说的欲望只能默默全部憋在心里面消化,越来越压抑自己的情绪。 姜岛泽一下愣住,显然没想到夏至会突然把重点引到自己身上。他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摇了摇头。 “我不知道。”他叹气,“可能是因为……我觉得您和其他人不太一样。” 我看向周围一圈,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真心愿意倾听我所有的话。 “哪里不一样?”夏至举起盆栽,仔细看了看土壤的状况。 我没有朋友。 “您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。”姜岛泽声音摇摇欲坠,“也不会试图改变我。您只是……接受了我现在的样子,什么说教的话都没说。” 夏至摇晃着腿,打开水瓶的盖子给盆栽浇水。干燥的黑色土壤一下子吸饱了水,状态不错。 “这就是理解的第一步,姜老师。接受对方内心真实的样子,而不是试图改变他们,批评指责他们的错误。只有当我们真正理解彼此,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。” 窗台上的绿植,那些植物在阳光照耀下显得生机勃勃,暖洋洋地舒展开身体晒太阳,享受来自外界的美好天气。 “您说得对。”他貌似领悟到了什么,“也许……我真的需要学会理解别人,也应该理解自己。” “很好。” 夏至满意地咧起嘴角,从桌上下来,走到姜岛泽面前,长长的衣摆被窗外的风吹起,在空中划出飘逸的弧线。脖子上挂着新工牌,之前的白大褂也换了全新的不带标志的衣服。 “那就从今天开始努力吧!” 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,姜岛泽也站起身,向夏至友好握手。 “我知道了,谢谢您,夏医生。我该回去了。” “如若心情不好,随时欢迎您再来,”夏至笑着说道,“希望下次我们可以聊聊您的学生,或者……您的家人。” 像是错觉,姜岛泽刚踏出门槛的脚步微微一顿,但很快恢复正常。他嗯了一声,带上门,转身离开咨询室。 只剩下一个人的咨询室内,夏至重新坐在办公椅上,视线依旧停留在那盆仙人掌。手撑着下颚,另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出神。过了一会儿,想起了什么东西,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 在他坚持不懈的反复拨号被挂断无数次后,电话那头妥协似的接通了。 “喂,哥。” “是我。” “蠢货。”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咒骂。 夏至cao着戏谑口吻,态度好不正经,“最近怎么样?” “干什么?”电话那头的语气不耐烦,厌恶他矫揉造作的话语,“你又有什么要紧事?” “想你了,就是问问哥最近有没有按时吃饭。”夏至假情假意的关切。 “呵。”对方冷笑,“我和你还需要嘘寒问暖?” 夏至含笑,没有直接回答。 “哥,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?每次我考试成绩比你好,你都会忌妒,警惕防备自己的地位被我夺取,报复我,把我拖到暗处打我。打到出血了,我都害怕身上的伤痕不小心让爸妈看见呢,以前对大人撒谎可苦恼了。” 对方沉默半秒,随后传来一声冷哼。 “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翻旧账?别让我无聊。” “不是。”夏至的语气变得认真,收回之前的装腔作势,“我只是来好心通知你。” “你那所谓的实验也该到此为止了。”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,随后传来嘲笑,讽刺他的虚伪和无知。 “凭你那愚蠢的脑子,能做到什么程度?” “好啊,我们来竞争吧,你不是最喜欢和我比吗?现在也一样,多么幼稚。”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,隐约能听到沉重均匀的呼吸声。不久后,对方终于开口。 “拿你的命去赌注吧。” 之后电话戛然而止,只剩下听筒传出无情挂断的提示音。 夏至无奈放下手机,“啊啊……还是老样子。” 摁下关机键,黑屏的手机砸在地上碎成四分五裂。杂乱已经清除了,恼人的噪音也随之而去。 …… “真是抱歉,我们这台手术之中总会出现意外的小插曲呢。” “别激动得流眼泪全身颤抖不止啊,眼球都快要掉出来了,连你也迫不及待被我手上的这柄细刀划开探入解剖你的躯体吗?真热情。” “不过最让我头痛的是,你们总是不愿意配合我,徒劳的挣扎。” “你们这些异类怪物,在人类眼中,还有人权可言吗?你们低贱肮脏的生命毫不值钱。” “废物们,你们活在世上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我的实验样本。生怀感激吧,是我赐予你们没落在痛苦中濒临死亡。” “……你这是在请求我吗?真可怜,像条摇尾乞怜的猫狗,弱小的表现。” “我还有很多时间见证你们的生命在绽放的最后一刻,多么美丽的艺术品啊。敬请嚎叫吧!一件由鲜血和骨rou精心塑造的、扭曲狰狞的绝望面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