招待
你有些着凉了，自从那天在花园里饮醉睡着，接连几天喷嚏不停。 是袁基把你叫醒。 据他所说是找你商讨要事，看你在桌上趴着睡，怕你着凉。 谁曾想还真的着凉了。 借着赔罪和看望的理由，这几日他来的勤。 “殿下，殿下？” 你盯着他失神，脑中不时闪过那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荒诞一段。 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：“袁太仆，上次你在园中遇见我时，我身旁当真没有别人？” 你双眼直视他的眼瞳，像要洞察一切。 他愣了愣，然后微笑着回：“当真，我对殿下，自当一言也不敢虚假。” 茶色的眼瞳在光下直对着你，树影投射在里面，留下一点深色。 罢了，这句话属实不必要问出口。 你没有再追问，也放下心中的幻想。 “袁太仆今日前来，又有何贵干？” 不是你不耐烦，实在是这几日他来的次数过于频繁，每次却又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，只是坐在这喝茶，喝够了就离开。 “啊，我今日前来是真的有事相商。” 袁基端起茶杯浅饮一口，语气和缓。 “不知广陵王是否知道一个新起的邪教？近日他们流言颇多，还望广陵王多加小心。” 你揉揉眉心，缓解因连轴转和着凉隐隐作痛的脑袋。 这确实是没有听过。 近日你一心放在各处的据点，又因为刘辩的离开伤神，实在是抽不出一点心思放在城中。 “请太仆直言。” “五斗米教这些天在城中流言四起，广陵王若想有所建树，也要注意民心所向。” 杯中的茶汤清澈，微烫的温度在掌心留下淡淡的红晕，袁基收拢掌心，端起杯子一饮而尽，起身道别。 “今日多有叨扰，某还有要事处理，就不久留了，殿下也请留步。” 你送袁基离开府上，立马召来阿蝉。 “这几日，城中可有什么大事发生？” 阿蝉早有准备，从袖口掏出这几日呈上的城中各处收集的信息。 桩桩件件，说大不大，说小也不小，都指向一个组织——五斗米教。 “阿蝉，派人下去准备。明日亥时，我们去会会他。” “是。” 房内只有阿蝉的声音，屋外却有树影梭梭的动静。 翌日，一伙人围困城中一处酒坊。 一整夜的准备自然不是盖的，大半的教众都被捉拿，只留下些职位高的早早听见风声，流窜在外。 楼里众人带着这次的“收获”下去清点，本以为抓到的都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。 “你确定？五斗米教的天师也被我们抓回来了？” 你有些不可思议，天师也算是教内重要人物，不该跟着这些教众落网才是。 “带我去看看。” 见我要去见天师，阿蝉有些迟疑，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又吞回肚里。 “怎么了？有话直说就是。” 再三犹豫，阿蝉还是什么都没说。 直到见到天师，我才知道阿蝉到底想说些什么。 昏暗的地牢里，一道身影静卧在地上，柔顺的卷发披散在身边，众星拱月般托举着他。 不见的是松散的衣襟和愁绪的神情，纯金的耳饰悬挂在圆润的耳垂，即使在微弱的光下也泛着恣意。 听见来人的声响，他慢慢睁开眼坐起身，一双黄金眼瞳在暗处翻出微光。 你看着那张熟悉的脸，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上，酸涩的感觉漫出眼眶，只有使尽力气才能控制住不颤抖。 一出口却还是带着微弱的涩意：“刘……辩？？” 你看着眼前的人略有迟疑，他停了停，轻松的气息消散了些。 下一秒又吊儿郎当地笑了笑：“广陵王可是认错人了？贫道张道陵，是五斗米教的天师。” 如果开始的怒火还能被控制，那现在的心情绝不止如此，一种难以形容的委屈和愤怒拧成了一根麻绳，紧捆住你的脖颈。 这种感觉不致命，却也让你吸不上气，时不时还要遭受粗糙触觉产生的刺痛。 头更痛了，像是千万根针扎进xue位，你控制不住，揉了揉太阳xue。 伸出的手也微微颤抖。 余光里，那人收紧了拳头，却什么也没有做。 你闭上眼深吸了口气，挥退了众人，转头再次开口。 “刘辩？” 这次的语气不再迟疑，多了分确信的笃定。 “贫道，张道陵。广陵王，莫要再认错了。” 张道陵还是带着笑意，指正自己的身份，只是这次笑意显然未达眼底。 明明就是那个人，消失在火光里，给她留下绵延的痛苦和无助，此时却站在她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否认他的身份。 你终于确信了，确信了他带着谎言的爱，确信了那一晚梦境般的重逢。 用这种痛的方式。 浓厚的失望席卷全身，你怒极反笑，翻身抽出阿蝉腰间的剑，剑光直冲他而去，眼前的人不闪不避，仿佛笃定你不会伤他。 寒光闪过，一缕发丝飘散在地，锋利的剑刃架在他的脖间。 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的那缕发丝，一言不发，眼角略红了些。 你手中的利剑再往深处送了送，猩红的血液顺着脖间的破口渗出，在衣领洇出一片淡粉的花色，带着点靡艳。 更像了。 坐着的人终于有了点动作，他轻柔拾起断发，小心地拍了拍，又温柔地塞入腰间的荷包，全然不顾脖间的伤口。 他抬起头直视着你，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，但最终也只是微动嘴角一字未诉。 要说刚才你还存着最后一点心情，此刻是真的全都不在乎了。 你终于能开口说话。 “好，很好！本王确实是认错人了。阿蝉，好好招呼五斗米教的天师，张！道！陵！张天师！” 你一字一句，恶狠狠地，像是撇清了从前的所有过往。 你看着眼前的人，每一字落下都红一分眼角，每一句结束都颤一下尾指，心中竟带着丝残忍的快感和怒气宣泄的愉悦。 随着话语说出，你不再颤抖，连失去的力气也尽数归还。 刘辩，不，张道陵有些后悔了，连忙起身想要拦住你。 你不再看他，只是目不斜视径直离开，再不回头一眼。两人衣摆交错，转瞬间又分开顺着各自的轨迹散下。 他朝着你的方向伸手想抓住些什么，却被涌入的众人拦下，只得了一把空气。 “不，不要走……” 这次的嗓音低落，带着点真实的慌乱哭腔。 你听着身后传来的呼喊声，越走越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