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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下了。如今真的站在这皇陵的神道上,忽然间竟有种恍惚的不适感,生怕这只是南柯一梦,眨眼间便会醒来。“公主?”徐少卿的声音忽然在旁响起。她愕然回过头,勉强抿唇笑了笑:“我没事,多谢厂臣了。”“此乃陛下旨意,特准公主拜祭先皇和母妃再上路,却谢臣做什么?”皇上的意思?他说得又是那般轻描淡写,高暧却有些不信,想来多半又是他在旁进言,那位皇兄才降了旨。她心中禁感激,却没再开口道谢,只觉相比他为自己所做的,那简单一个“谢”字实在轻于鸿毛,根本不值一提。徐少卿眼中蕴着笑,似是瞧出了她心中所想,却也没道破,将手向前一比:“事不宜迟,若车驾去得远了,回头追起来便要费些时候,臣即刻陪公主入内拜祭吧。”高暧低低的“嗯”了一声,随着他沿那青砖长道向前走。说来也怪,明明正值伏天,赤日炎炎,闷热难耐,可这里却是凉殷殷的,不见半分暑气。大约是葬着历代大夏先祖的缘故,天人两隔,经年累月积阴所致,再毒辣的日头也压不住那阴气,行走其间,不禁背脊阵阵发凉。高暧从没来过这里,心中念着马上便可以“见到”母妃,并没如何在意,急切之余,没来由的又有些惶然不安,手心里都攥出了汗。文武金门下,左手边的券门前早已有两班守陵的内侍躬身候着。为首的那个一溜小跑来到近前,跪拜行了大礼。徐少卿瞧了他一眼问:“本督瞧你有些面熟,原先在皇后娘娘宫里的?”那内侍眼睛一亮,伏地喜道:“回督主话,奴婢张怀,早前确实在坤宁宫当差,年前才到皇陵来做管事,督主竟还记得,真是奴婢天大的面子。”言罢,又重重磕了个响头。不过只是随口一问而已,这人却像捡了金山似的欢天喜地,想必也是憋了久了。他沉着嘴角一哂:“本督奉陛下之命陪公主前来谒陵,好生伺候着,回头有你好处。”“是,是,奴婢昨晚接了信儿,就连夜张罗着,如今都已备好了,请公主殿下和督主随奴婢来。”张怀连连叩首,语声竟有些发颤,说着便起了身,陪在旁边,由两个内侍引着经券门而入,一路过了碑殿来到中庭。这里重檐庑顶,果然与宫中的规制相同,只是满院蓬草杂乱,有些地方竟长了几寸高,只留中间一条主道,未免让人觉得这巍峨庄严中透着些萧索的味道。所过之处,间或惊起几只鸟雀,“扑啦啦”的飞过檐头,又落入另一片丛中。高暧不觉有些慌,下意识的便向徐少卿身边靠了靠。“公主殿下请看,那厢最高的便是享殿,先帝和从龙殉节诸位娘娘的神牌册宝都在那里供奉着。”张怀呵着腰,朝前头一比。她“嗯”了一声,朝那黄瓦琉璃,三重须弥座台基的殿宇望了望,心跳不自禁的快了起来。瞥眼看看旁边,见徐少卿稍稍堕后些,垂首跟在侧旁,神色恭敬,竟似比面君时还严肃些。她暗暗叹口气,只好又回过头。须臾间,到了殿前。待两名内侍推开沉沉的朱漆大门后,便由张怀引着朝里走。甫一入内,那nongnong的金箔烧化之气就扑面而来,呛得人有些发晕。外面天光正好,这里头却昏昏默默的,虽说殿宇壮阔,仍让人有种沉压之感,竟感觉透不过气来。高暧顾不得许多,远远的朝大殿深处瞧过去,就见那长长的祭坛面南而供,正中那青铜鎏金的神牌上竖写着“大夏仁宗昭皇帝之位”。其左则是一排稍小的神位,大多写着妃嫔、美人之类的字样,而右侧却是空荡荡的,独独只供有一副牌位,上头分明写着“恭恪惠顺端僖贵妃慕氏”。刹那间,她如同身中雷击,脑袋里恍恍惚惚,一片混沌,喉间像堵了块东西,吐不出也咽不下,泪水在眼眶内打转,强自忍着吞声问:“这头……为何只祭……只祭慕贵妃一人?”张怀愣了一下,随即躬身道:“回公主殿下,奴婢到此还不足一年,当初来时便是这般,究竟为何这般祭法,奴婢也无从知道,或许……”他说到这里,忽见徐少卿冷凛的目光斜睨着自己,不禁打了个哆嗦,慌忙改口道:“这个……先帝升天已十五年,前朝的事,只怕谁也说不清了。奴婢斗胆,倒是觉得先帝如此安排,多半是对慕贵妃娘娘偏爱有加,所以才让神位立在右边,独受香火。”言罢,又涎着脸偷眼看过去,却见那双狐眸中仍就寒意凛然,丝毫没有敛去的意思,登时吓得噤若寒蝉。高暧咬着唇,齿痕殷然,几乎要渗出血来。她不懂祭祀大事,可也不是傻子。大夏最重礼法,断不该有牌位不均,空留一人在侧的道理。这等大事不会是无心之失,可若是有心为之,究竟又是为了什么?她沉默了,莫名其妙怕得厉害,却又忍不住去想。“这里没什么要紧事了,你下去吧。”徐少卿低声吩咐了一句。张怀有些摸不着头脑,分明一直陪着小心,方才也算见机得快,怎么这会儿倒像马屁拍在脚后跟上似的。他百思不得其解,但还是陪着笑,唯唯退了出去,只留他们两个在里面。徐少卿见他将门闭好,这才轻提曳撒,走近供台,取了三炷香点燃,双手递到她面前。“公主请进香吧。”高暧却没立刻去接,凝视着他,红了眼眶问:“厂臣,你是不是早便知道了?”他愣了一下,捏着香的双手向下垂了寸许。“公主何出此言?”她泫然苦笑:“不用瞒我了,想必神位为何这般摆放,厂臣怕也已知晓得一清二楚。”他更觉愕然,有些后悔方才迟疑那一下,索性直接答了,也省得她平白无故起疑心,如今答起来却要慎重了。“公主误会了,凡遇年节四时大典祭祀,皆由礼部会同太常寺主理,臣是内臣,虽说兼着司礼监和东厂,可也只陪驾来过皇陵几次,这享殿今日却是头回进来,又如何能知晓其中缘由?”他微微一顿,便跟着又道:“此事臣也觉得蹊跷,按说享祭的排位的确不该是这般,想必太常寺所藏的皇陵祖制中该有记载,但兴许也只是个图样,略略配几句话。先皇毕竟殡天已久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