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、在阵痛中醒来;艰难分娩;与君决绝
虞家商铺集体舞弊的事告一段落,千夜也没先前那么忙碌,总算有空守在虞鸣烨床前,跟他说说话,替他擦身、喂汤,静静听着肚里孩子的胎动。 有一日中午,捻儿慌慌张张跑进来,告诉千夜,黎管家带人请大少奶奶去前厅。 千夜一怔,黎管家替虞老爷传信不是一次两次,但请去前厅,肯定是出了大事。 千夜问捻儿,“前面发生什么事了?” 捻儿跟随大少奶奶去过田庄,也知道陈怀岐找过来了,她脸色煞白,“陈……陈家三哥,被绑在堂上……” 千夜闻言,立刻往外走,在院门外与黎川走了个对面。 黎川冲她摇摇头,示意她情况不妙,低声说:“老爷气得不轻,你小心点。”对于虞老爷和千夜的关系,他多少有些猜测。但他对谁也没说,包括二太太桂花。他以前怜悯千夜,权限范围内,能帮就帮一把。现在,演变成这样,他只能叹息,身逢乱世,谁都活得不容易。 果不其然,到了前厅,虞老爷、二太太、十三姨太皆在座,地上跪着双手反剪、腹大如斗的陈怀岐。虞老爷阴沉着脸,紧紧盯着堂下贱民的肚子。 千夜走进来,向上座三人行礼。 芒夏阴阳怪气地说:“”呦,大少奶奶可算是来了,让我们好等。 二太太见虞老爷不说话,便温声问道:“千夜啊,你可认识下跪的人?” 千夜早就看到陈怀岐了,但闻言又低头看了看他,“认得。他是田上庄的佃户,姓陈。” 芒夏冷笑,“认得就好。我且来问你,你在田庄独居时,可曾与他有染?他肚子里的孩子,是不是你的?你回到虞家后,他是否来镇上看你,住在悦昇客栈天字丙号房?” 千夜回瞪她,“十三姨娘,说话要讲证据,你无凭无据,是想公报私仇吗?” 虞家上下都知道芒夏与千夜有仇,她的兄弟贪污公款被大少奶奶揪出来吃了官司,还被虞老爷扫地出门。芒夏虽然身怀有孕,却不受老爷待见,命她在院子里禁足。府里姨太太们对她落井下石、处处奚落。她的大好前程就此毁掉。 虞老爷一拍桌子,沉声道:“芒夏问话,你回答就是,扯什么旁的?” 二太太赶紧打圆场,“是啊,千夜,如果没做过,你就说没有。我和老爷断不会冤枉了你。” 千夜耐着性子说:“我在田上庄查账时,陈家小哥过来找我说,他家父亲老迈,母亲重病,大哥残疾,二哥身子弱,他又……重孕在身。家里没人干农活,收成也不好,求我减免田租。我见着他……便想起鸣烨,就同意减他一年租金。其实,田上庄还有八家也有类似的情况,与陈家共九家,我都一同减免了。之前也禀告过老爷,并没什么不妥。” 芒夏好整以暇,“哦?大少奶奶真会避重就轻!这和我知道的略有不同啊!” 千夜:“哪里不同?” 芒夏:“免租是免租了,但后来这个男人夜夜服侍你,是不是真的?” 虞老爷压抑不住怒意,目眦尽裂瞪着千夜。她染指过沐先生,睡了他这个家主还不够,竟然在外面打野食。怪不得最近她都敷衍了事,每次皆要三催四请。自己竟然比不过这乡野村夫! 千夜:“陈家小哥为了感谢我减去他家一年租子,偶尔过来对我讲些庄子上的事。我才知道哪些人家有劳力,却赖着不交田租,哪些家是真的力不从心。不然,上百农户,短短半个多月里,怎么查清底细?” 芒夏:“他家没有女人吗?非要让一个男人大晚上跟你说事?” 千夜:“白天我要去走访各家,没有时间。再说,庄子上人多眼杂,陈小哥虽然常过来,田庄管事、我的丫鬟小厮都能证明,我们之间的清白。” 芒夏:“管事归你管,丫鬟小厮更是你的人,他们的话不做数。你拿什么证明你们二人的清白?” 千夜反问:“你又拿什么证明,我们有染?” 芒夏一指跪着的陈怀岐,“他肚子里的孩子,就是证明。这世上,还有谁能让男子怀孕?” 千夜失笑,“老爷带我去田庄,我才认识的陈小哥。那时他已经怀胎5-6个月。” 芒夏:“那就是你来虞家之前,便与他不清不楚,致使他怀孕!” 千夜:“你有病吧?八竿子打不着的事,也来诬赖我?” 虞老爷忽然说:“那他为什么来易宁镇找你?你又安排他住进悦昇客栈,还让丫鬟付了住店钱?”他家连田租的交不上,不是千夜,他哪能住进上等房?他的小情人这是在外面金屋藏娇,养了个外室! 千夜张了张嘴,讶然地看着虞老爷,“他怀了身孕,来镇上自然是要找大夫。他那个庄子,怎会有人帮他接生?我住在田庄时,曾说过,虞府有位神医,可以帮男子检查孕体。他快要生了,来易宁镇求助于我,想让温大夫帮他看看。” 虞老爷:“为何他在客栈住了数日,也不见温大夫过去?” 千夜:“鸣烨近来有临盆的迹象,我不敢让温大夫离开。况且,我诸事繁忙,回到家就将他的事放在脑后。” 陈怀岐听到这里,忍不住抬头看了千夜一眼,又匆匆低下头。他果真是别人替身…… 芒夏:“胡说八道!你若是忘了,怎会三天两头往悦昇客栈跑?温大夫没空,你倒是有空得紧!” 千夜:“我不过是在他刚来那两日,去过两次,找他问点事而已。” 虞老爷声音阴沉得吓人,“千夜,我且问你,这个人肚子里的孩子,是不是你的?” 千夜看着虞老爷眼睛,“不是。” 虞老爷继续问:“你见到他,是不是想起鸣烨,才……与他日日厮混?” 千夜:“我确实因为鸣烨,才怜惜他怀胎辛苦,对他多加照拂。” 虞老爷:“你与他……是否有染?” 千夜:“没有。” 芒夏:“jian夫都抓住了,你还敢抵赖!”她又问陈怀岐,“那个谁……你说,她在庄子上对你做了什么?” 陈怀岐不敢抬头,咬着唇不肯说话。 芒夏:“陈小哥,你若说了,以前的事既往不咎;若抵死不从,你一家老小都要被赶出田庄露宿街头!”她这一手,与千夜处理舞弊案出如一辙。 财帛最易动人心,家人的安危也最容易击溃一个人的防线。 陈怀岐六神无主,不敢看堂上任何一个人,只是低头说:“大少奶奶……她……亲过我肚子……” 虞老爷紧紧攥住拳头,指甲嵌进rou里也无知无觉。 芒夏又问:“你腹中的孩子,是不是大少奶奶的?” 陈怀岐:“我也不知道我肚子里的是什么?亡妻去世后,它便一日比一日大起来。大少奶奶说我是……有身子了。” 芒夏:“你来镇上做什么?” 陈怀岐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 芒夏:“你如实说……” 陈怀岐:“我想见见大少奶奶……” 芒夏眼睛放光,“见面之后,你们做什么了?” 陈怀岐的脑袋快要贴上胸口,“她还是抱着我亲肚子……” 虞老爷听下去了,将茶杯掼到地上。他铁青着脸,让人将陈怀岐押了下去。 他走到千夜面前,“你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 千夜:“我无话可说。我除了那什么……没碰过他。” 虞老爷:“跪下!” 千夜与他对视片刻,缓缓曲膝下跪。 虞老爷居高临下,“你就跪在这里反醒吧!”说完,从她身边经过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 老爷都走了,二太太和芒夏再审下去,也是毫无意义。十三姨太暗自揣测:老爷这个态度似乎不大对!就算孩子不是千夜的,亲肚子这种亲密又下作的事,老爷不该罚她吗?跪前堂也太轻了。她得再敲打敲打陈怀岐,留点无法反驳的证据才行。 人尽散去,千夜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面。六扇大门紧紧关闭,只留下一堂寂静。 从中午到下午,从下午到傍晚,从傍晚又到入夜。虽然是初秋,跪久了仍旧双膝寒凉,直入骨髓。身体麻木了,只觉得一股股冷意袭上心头。 千夜又冷又饿,脑子里乱糟糟的,后来不知不觉趴伏在地上睡着了。 半梦半醒之间,她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。睁开眼,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。 千夜双唇干涸,“你来干什么?” 虞老爷看着她不说话,手指摩挲她的嘴唇。 千夜别开脸,想要起身,但腰腿麻痒,没掌握好力道,向一侧载倒。 虞老爷将她捞进怀里,声音闷闷地说:“你是不是因为鸣烨,对怀孕的男子情有独钟?”她之前就问过自己,愿不愿意怀胎。 千夜: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……” 虞老爷抱紧千夜,“只是什么?只是贪恋他的胎腹?”一想起他的小情人抱着那村夫亲热,他就胸口发闷,想要毁掉那个人。 千夜沉默良久,“你以什么身份管我?是我丈夫的父亲,还是姘头?” 虞老爷苦笑,“呵,姘头……你这张嘴!无论如何,你都是我虞家的人!” 千夜:“我只能像你姨太太一样,等着你临幸?不能自己出去找点乐子?” 虞老爷抱着千夜的手倏然捏紧,“有哪个姨太太敢以下犯上?”他接着又说:“你终于承认对那村夫有想法了!” 千夜:“有又怎样,没有又怎样?又没上床。” 虞老爷:“下次你还敢不敢?” 千夜:“下次我去小倌馆!” 虞老爷无力生气,猛地含住千夜的双唇,将那些伤人的话悉数堵在嘴里,化在吻里。 千夜用力咬他嘴唇,虞老爷吃痛,轻声骂道:“小野猫!你竟敢咬老爷!你是不是把老爷当兔爷玩了?” 千夜夺回主动权,将他压到地上,“哪有那么老的兔爷?” 虞老爷喘息一声,“我不许你找别人!” 千夜:“你这飞醋吃得太多了!有空多去宠爱你的姨太太们,别在我这痴缠!” 虞老爷:“老爷就好你这一口……嗯……” 正在虞老爷与千夜滚作一团时,他的贴身小厮在外面急切地大喊:“老爷,不好啦!十三姨太对那个大肚子男人用了私刑,要出人命了……” 千夜闻言,立刻从地上爬起来,走出两步,又去拉虞老爷,“快去看看吧,岐哥快生了,真打死了,一尸两命!” 虞老爷踉跄起身,和千夜一同往外走。跨出门槛的时候,千夜差点绊倒,虞老爷手疾眼快扶住她。 小厮都看傻了,这俩人怎么衣衫不整的?干什么了?他不敢说,更不敢多看。 一路小跑来到内院,十三姨太的院子灯火通明,她穿着明艳的袄子,站在廊下。庭下几个小厮正举着棍子劈头盖脸棒打陈怀岐。 千夜心下冰凉,芒夏这是蓄意报复,之前自己打了她的兄弟,现在拿陈怀岐泄愤。 她扑过去,“你们住手!这群天杀的,他怀着孩子,这是两条命啊!” 小厮没得到芒夏的命令,不敢停下,有几棍子打到千夜背上。 虞老爷怒喝:“住手!芒夏,你这是干什么?” 小厮不敢忤逆老爷,慌忙收手。 芒夏撑着腰,对虞老爷说:“这个jian夫已经承认,千夜与他早就相识,肚子里的也是千夜的孽种。这是供词!老爷,这人留不得。” 千夜抱着奄奄一息的陈怀岐,泪如雨下,“岐哥,你怎么样了?” 陈怀岐抱着肚子,冷汗涔涔,他绝望地看向千夜,没能说出一个字,便疼得昏死过去。 千夜冲外面喊:“快去请温大夫!” 芒夏对虞老爷说:“老爷,你听,她叫jian夫岐哥,多亲热啊!要说孩子不是她的,谁信啊?” 虞老爷回手给了十三姨太一个大嘴巴,将她生生抽倒在地,“你多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阴德吧!供词拿到了,为什么还要动私刑?” 芒夏捂着脸,抱着肚子,委屈地说:“千夜也私自打了我的兄弟……” 虞老爷:“那你就打快要临产的孕夫?” 芒夏心道:他是被千夜害死的,与我何干! 温大夫很快赶到,被半院子血迹吓住了。 千夜大喊:“愣着做什么?快过来看看!岐哥,你坚持住!” 温大夫蹲下身替陈怀岐诊治,良久,他对千夜说:“人已经不在了……” 千夜回身怒瞪芒夏,还有芒夏身边的虞老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