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 67:Bte(野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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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 67:Bête(野獸)
十月十二號,周一,PM 5:52分,距離日炙球環降下前八分鐘。 散去一部分毒霧的貝巴因道場正門前,聖維塔萊領隊換上全新的陶瓷鎧甲後,身一躬就打算往裏猛沖。才踏出半步,胳臂便被人拽住。他回頭望去,是自己的副手—追擊者。 「怎麽了?」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全身一遍,並未發現不妥,問:「你盯著我看什麽?」 「侄子,你讓我們先行去踏雷?主事方的世界之子與自由憲兵,卻反倒在邊上觀戰?到底是怎麽想的?」大個朝躺倒在泥水中的尤比西奧努努嘴,問:「而且,月影為何沒跟隨大隊在樹瘤打掃戰場,卻無端跑來這裏?他一槍將自己斃了,毒陣才開始松動,究竟又是什麽原理?這些難道你搞清了嗎?冒冒失失去闖,豈不是白白將大家性命當兒戲麽?」 「因為沒有時間了!截至今晚八點,我們與軍方的合約到期,兩小時裏包括打掃戰場、掩埋痕跡、撤圍離去、焚毀屍體,都需要花大量精力來處理。」他朝頭頂指了指,示意大個去看,焦慮道:「光環只剩小指粗細一截,滿打滿算最多還有十分鐘,再說我不是留了奔雷者待在金牌管家邊上麽?又不是全體聖維塔萊!誒?到底誰才是統帶?你或者我?」 「我不是這意思,金牌管家提出要參與,你幹嘛拒絕他們?這單業務本就是泛世界搞出來的一屁股爛賬,惡果他們嘗,好處也是他們得。而咱們只是輔助力量,幹嘛舍生忘死非沖在第一線?」追擊者頗為迷茫地瞪著他,說:「只要是你的決定,我等五人不會退縮半步。不過你向來謹慎小心,考慮周全,哪怕剛才在丘下,你也提倡步步為營,怎忽然間轉性了?」 「以往我們很少與泛世界團體接觸,長期以來,在我印象中,他們是一群不守規則只講究利益的泛泛之輩,硬仗不能扛,戰績靠吹牛。近些年來,他們突破界限開始積極參與破陣,從前年的俄羅斯梁贊精神病院案,到今年的呂庫古荒宅案,都是泛世界牽頭並引發的。傳聞與實際就是兩回事啊,老叔。世界之子敢拼敢闖,沖鋒陷陣絲毫不弱於我們,而自由憲兵財大氣粗,一經出手就是大手筆。反觀之下,暗世界卻顯得中庸保守並畏手畏尾。」 「難道仲裁院私下與你交代過什麽?那是幾時的事?」大個撓了撓頭皮,問。 「不,沒有任何交代。骷髏暗礁派我們來只為了澄清,陰蝕道場一案與聖維塔萊毫無瓜葛,現在有了電話錄音,其實可以交差了。我在觀察世界之子的同時,他們也在觀察我,之所以要選擇奔赴第一線,主要是不願被他們看低。我們人站在這,身後代表的是暗世界,破陣自古以來,才是咱們最擅長幹的事。」聖維塔萊領隊朝身後掃了一眼,見身披血紅風衣的枯瘦女人正看著自己,低語道:「其實,暗世界早已墮落,變得金玉其外敗絮其內。」 「上峰如何,與聖維塔萊有什麽關系?咱們只需盡本份就行了。」追擊者不屑一顧,答。 「怎麽沒關系?我來問你,放在五十年前,脅迫外人參與危險勾當,卻不給她們任何承諾,甚至殺害她們親人這等行為,是不是會被掛在恥辱柱上遭人唾罵?那樣的話,馬契卡法案豈不等同虛設?誰能約束這些暴行?難道要變得與泛世界沆瀣一氣,同流合汙麽?」 「我是越發搞不懂你了,這套方案的精心策劃者,不正是你嗎?再者說,兩名桃姬是他們的刑徒,脅迫她們從事危險作業的罪魁禍首是世界之子,那是別人家務事,與我們有什麽關系?」大個點起兩支煙,拍了拍領隊厚實的肩頭,問:「這些年來,我有許多不明白,咱們明明當外包商挺好,幹嘛非要加入聖維塔萊呢?不僅掙不到錢還得受人約束。」 「就在剛才,那個金發的桃姬遠遠掃了我一眼,那種充滿怨恨的眼神,叫我想起很多不堪入目的往事。我知道自己虧欠她,還有那個紫發魅者。她們不同於獍行,而是被挾裹進來的市民。所以我想趁還來得及,最低限度先去解了她們的圍,將兩人完整無缺帶上來,起碼良心會好受許多。」領隊接過副手提來的煙,嘆道:「我想我厭倦了繼續扮演惡人。」 「兩名桃姬確實是貌美如花,你不會是被那金發妞迷住了吧?不,不可能,」大個似乎聯想到了什麽,又問:「那麽說,莫非這麽多年來,你依舊還是念念不忘?」 「我呀,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卑劣之徒,好了,別再廢話動手開工吧。」領隊從懷中掏出紅風衣女人交給他的筆煙,道:「帶著它進去,就與人進去一樣,他們能縱觀全局,還可做到隨時策應。就讓他們見識見識,外包商與骷髏暗礁本質區別,究竟在哪!」 其余三人應了聲好,將黑鐵索在腰間掛上,然後馱起沈重背包,在追擊者的吆喝下,用勁撞開沈重松木大門,沖進了貝巴因道場。出現在眼前的一幕,令他畢生難忘,數十名莉莉絲正倒懸屋梁,她們全身被烈焰吞沒,已燒得焦黑難辨,所謂的毒霧,正是由它們口中噴吐的妖氣所塑就。聞見聲響,四面神們枯柴般的手腳,仍在向下機械般一抓一松。顯然,這些女人早已氣絕身亡,因妖法的牽動,才讓它們做出各種神經反射,只有當rou身像蠟燭般燒盡,毒陣才可能慢慢散去,這正是康斯坦丁所說的,無解之局。 「原來這就是魚麗燭影陣,實在太殘忍了!」領隊楞了楞,旋即恢復鎮定,高聲喝問:「那只石盤麒麟呢?還有一個叫無骨蛇的,都躲哪去了?難道劣畜們也知道害怕?先用勾鐃將焦屍拖下來,一一斬去首級,當務之急是打通空地與道場間這段通路!放更多人進來善後!」 「老大,我覺得你應該過來看一下。」一個生得眉清目秀的聖維塔萊,此刻已瞥見被厚重白壘層層包裹的某面墻頭,他取來重錘撞擊,只磕下幾片石灰皮,隱隱露出藏於內部的彈子門一角,這些蜂巢般的東西堅不可摧,道場門前的壁壘最終依仗火箭彈才得以擊穿,只靠人力,想破開下去根本是癡心妄想。於是,新的謎面擺在五人面前,石盤麒麟與無骨蛇又是怎麽離開密室闖進泛渣之井的?它們總不能像鹡鸰會散形,化為蚊蟲見縫插針吧? 一名聖維塔萊舉起火焰噴射器,將白壘通體燒得漆黑,然後在起泡的石面上奮力猛踹。火燒固然起效,但石灰質積累過甚,不足以撬動整片壁壘,眾人被它擋著仍無法前進一步。 「這是故意做的局,目的就為了拖延時間,阻攔咱們及時跟進,可問題是,兩妖又是怎麽通過的?」追擊者急得六神無主,要求眾人將硫氣雷捆成集束,預備做定向爆破。 「不,下面已是支離破碎,劇烈爆破恐將震斷地基,容易造成部分坍塌,這樣一來更被拖慢腳步。」聖維塔萊領隊環顧四周,瞧見眾女上午未食盡的羊羹,還有成堆燒煮工具摞在角落裏,不由計上心頭,獰笑道:「別自亂陣腳,被那個大長老恥笑,我已有了辦法。」 眉清目秀的聖維塔萊聞訊也看向角落,哪知凝神之後,整個人忽然顫栗起來。他就像白日撞鬼般,慌忙躲到追擊者背後,扯住他披風驚恐叫道:「女屍堆下,有團黑漆麻烏的東西!」 「難道是我搞錯了?石盤麒麟並沒下地窖,仍躲在道場搞偷襲麽?」領隊不由大感困惑,因為在彈子門白壘下,他見到了清晰的巨大蹄印,一半留在門外,另一半在門內,這表明有只體型巨大的東西竄入了泛渣之井。他慌忙示意手下擺出了一個三疊陣,自己手持寬刃劍銃站在最前,朝著叫聲瞇眼打量。不過,看來看去,依舊是那堆廚具以及歪倒在地的羊rou羹。 「不,在屋尾角落,一灘血汙邊上!」追擊者忽然失聲驚叫,情不自禁地拔掉硫氣雷保險,喃喃自語道:「外觀像一團陰影,既臟又爛,並在慢慢膨脹起身!難道是一個人?」 一時間,其余幾位也查覺異樣,不免倒抽一口寒氣,深藏在心底深處最原始的恐懼瞬間襲遍全身,哪怕是歷經百戰的領隊本人,也把控不住身子,眾人開始步步後退。五人瞧見了同一樣東西,卻在視野中出現在各個角落。 隨著黑霧散去,它的外形漸漸變得清晰,那應該是個面朝下的人形,猶如從幾百米高空墜地將自己摔得稀爛,或是被重型坦克反復碾壓,骨rou化為齏粉只留存爛皮,薄薄一層黏貼在了道場刨花地板上。當此物撐起身軀時,臉皮順著滴滴答答的血rou啪的一聲滑落下來,只余下兩只枯黃眼球,依舊嵌在褐紅色的肌理上。那理應是名男性,但又絕對不是人。 在以往,聖維塔萊領隊見識過地底無計其數的,比之更慘不忍睹的屍骸,它們固然外貌可怖,卻不會動更不會發出排氣扇般的喘息,像這般氣若遊絲地站起並向眾人飄滑過來。光這幕情景,足以令見多識廣的鎮暴隊失措,甚至產生拔腿逃竄的念頭。一切都源自於恐懼,這種恐懼,就像將一個害怕老鼠的人,狠狠丟進堆滿老鼠的洞xue裏;一個對眼球萬分敏感之人,要強行給他做裸眼手術那樣,根本是無法遏製,且難以消除! 「我早說了,不調查清楚,冒冒失失就闖,一定會出大問題!」追擊者使勁將手中硫氣雷擲出,嗷嗷怪叫道:「恐怕咱們就連道場都突破不了,還癡人說夢想下去?」 「出發前我怎麽吩咐的?萬事一定要做好徹底失敗的預案!我幹嘛總愛布置大家遭伏的訓練,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刻!」聖維塔萊領隊鷂子翻身,當空接過硫氣雷重新插回保險栓,吼道:「別浪費彈藥!這種淩駕精神之上的東西,從正面是無懈可擊的。想要撂倒它,你必須超越自己感官。先生們,準備好承受最大烈度的沖擊吧,這東西正是整件事的起源!」 「難道,這具男屍就是肖?黑楓鎮久決不破的羵羊麽?」 就在五人即將與皮囊般的怪屍撞上時,有雙毛糙的手猛地從獖羊黑灰爛牙中探出,死死扣住嘴角往外一帶,輕松將其水腫腦袋扯成兩瓣。透過縫隙暴露出一張陰郁刻薄的長臉來。 「你比我想的要冷靜,」此人歪著嘴幹笑數聲,擎起右手在空中一抓,握緊捏成拳頭,怪屍與此同時,也化為一團散發著強烈狐臭氣味的黑煙,被他吸入鼻孔。此人打了幾個噴嚏,沖領隊擺手,道:「剛拿下次級鉆,身體還未完全適應,讓你們受驚了!」 「月影?」眾人揉了揉眼睛,終於看清,此人是幾分鐘前僵臥在泥漿裏的魂鐮,整顆頭顱完好無損,正神采怡然地看著五人。 領隊收起寬刃劍銃,來到尤比西奧面前,查看遭槍擊的部位,太陽xue上連一個瘀斑都沒有。他會心一笑,已完全明白過來,問:「樹瘤另一頭戰局如何?你想隨我們一塊下去麽?」 「是,出發前我答應過小姐,倘若有命回來,將履行承諾。」他點起一支煙,描述起來。 魂鐮趕到百花金壇時,敵軍出人意外地,陷入極度混亂之中,所以很快遭到鎮壓,除大部被殲外,余下少數塵民倉皇逃向女神峰,至於聯合軍團的戰損,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。他聽小老漢介紹,金牌管家曾安排過一支郁金香小隊從背後迂回偷襲,所以多半是他們建立奇勛,才讓鎮暴行動變得如此順利。只是,直到清場開始,也沒人見到他們的蹤影。 聯合軍團很快撬開最後一道門下去,那裏空空如也,所謂的囚徒早已不見蹤影。四散搜尋時,尤比西奧迎頭撞見渾身血汙的奧萊莉,緊緊追趕落荒而逃的勿忘我,她倆正在爭搶一名流裏流氣的少女。倍感蹊蹺的他選擇自行脫隊,沿著樹瘤往女神峰疾行,在距離鹿血灘三分之一的路段,瞧見了十來具臥在冰渣中的死屍,正是傳聞中的那支奇兵。 參看現場痕跡,這些被派進洞的郁金香們,沒有抵達指定位置實施過突襲,他們於中途慘遭屠戮,被人斃殺割去了腦袋。恰在此時,他收到深藍簡報,得知康斯坦丁在回竄貝巴因道場時被塵民捕獲,現已被移往地窖關押。所以為搞清謎面,他開始奮力狂奔。 「蓮花圖案的棕櫚單發掌中雷,是哪來的?」追擊者掃了一眼掛在其胸前的左輪,問。 「不知道,查驗完屍骸起身後,我在途中撞見過一條黑影,這把槍多半是此人給的,之後渾渾噩噩去了哪裏,又做過什麽,一絲一毫都想不起,所有記憶都喪失了。」 「你所遇見的人多半精通攝魂術,交付你這把棕櫚單發左輪,是希望利用藏於你體內的獖羊肖,它所能引發的深度恐懼,將躲在道場中扮妖作怪的神使意誌瞬間摧垮。」聖維塔萊領隊手指彈子門,道:「受到驚嚇後它們當即竄下地窖,魚麗燭影也因此被撕開了一條縫!」 「當務之急是白壘該怎麽破?想靠獖羊來開山麽?那可是無用武之地。」追擊者掃了尤比西奧幾眼,又側過頭來問:「之前你說已有了方案,那是什麽?」 「這東西就在道場裏。」領隊朝廚具佐料努努嘴,吐出幾個字:「就是娘們余下的醋!」 「醋?」眾人面面相覷,實難理解如何用這尋常之物來開山。話說回來,自己的這位統帶,是聖維塔萊裏出了名的機敏活絡,做事從不按常理出牌,更不引經據典,最擅長應對突發狀況,無論身處什麽絕境,總會想出點子。所以骷髏暗礁精挑細選,最終決定派他來雪恥。出於往日多次受他周全,眾人按下心頭煩躁,打算聽一聽這回他又有什麽奇思妙想。 「在等待科曼奇攻擊機趕來前,我將道場內部環境設想得更惡劣,於是心底開始了盤算。我們等它來發射地獄火,是因毒霧的緣故,人靠不上去,而越過這道屏障,不妨可以拿出來試一試了。」說話間,領隊從彈匣包內取出一溜玻璃體,瓶內註滿了晶瑩剔透的藍色膏漿。他在眾人眼前晃了晃,說:「人須知自己所缺所長是什麽,才能決定下次該出什麽牌。」 「巨麗母腺素?這些玻璃瓶是哪搞來的?」魂鐮搖了搖頭,說:「我從未見過這個型號。」 「這是當初投入生產時的第一批樣品,因玻璃易碎後期又配套了金屬外殼。我讓軍方將全部庫存都運來,其中也包括了它們,所以瓶子就是這麽來的。你沒見過很正常,因為那時的你已被踢出局。」他潦草回應了幾句後,要手下將各種佐料收集起來,道:「巨麗母的特性是受到外界刺激會急速膨脹,吞吃它們的海魚因此被撐死。醋是弱酸,要是用來刺激它們,腺素便會通過化學反應,形成強過硫酸十倍濃度的無機化合物,猶如人的胃,懂了嗎?」 「原來如此,利用佐料的鉀、碘以及弱酸性,令巨麗母腺素產生不適,它為了擺脫刺激,自我合成為濃酸,使HP值變得極度不穩定,需要向外大量濺射。」追擊者上前搗了他一拳,笑道:「這麽一來,次品廢物利用,玻璃壁薄,會被一下子撐破。真有你的,侄子。」 計略甫一定奪,鎮暴先遣隊旋即進行分工,一名聖維塔萊負責按比例製造巨麗母雷,完成後交付追擊者與月影,由他倆去彈子門前種下,余下的人甩飛虎爪,將懸在頭頂的四面神焦屍拽落,並一一斬首。恰在眾人忙得不亦樂乎時,道場空地傳來陣陣喧嘩,同時各類輕重武器開火聲此起彼伏,滿耳都是人群奔跑的噪音,隔著一層毒霧,他們辨不清外界在喊什麽。 「這咋咋呼呼究竟又出什麽事了?真正從事危險作業的人,貌似是我們好不好?」領隊啐了一口濃痰,不耐煩地抓起步話機,張口就噴:「你們他媽在瞎鬧什麽?回話!」 話線對面的奔雷者沒有回應,或者說通訊根本無人接聽,這臺步話機被擲在一旁,背景裏不斷傳來他人慌亂失措的驚呼,以及斷斷續續開槍的嘈雜。聖維塔萊們被搞得滿頭霧水,急切中打算重新竄出門張望。尤比西奧一把按下他們,掏出自己的綜合機,想聯系現場兩名深藍,結果同樣是無人接聽,只能隱約聽見帶著它們瞎跑的人,不停傳回的沈重喘息聲。 「怎麽回事?幹嘛人全都跑起來了?居然慌到連接個電話都來不及?」追擊者也掏出步話機,惱道:「我問問留在丘下等牽引車的人,或許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麽。」 大個正汗流滿面地撥號碼,領隊手中的機子響徹雲霄,他急忙按下湊近耳邊,答了句說,話線另一頭傳來紅風衣女人聲嘶力竭的呼聲: 「都別拽屍下地,割頭的幾位也先住手,讓毒霧繼續保持封閉狀態,來不及細說了!」 「這!」聽得金牌管家發來如此古怪的命令,聖維塔萊們馬上意識到,道場外空地出事了,而且是樁大事,大到能瞬間造成百多十人集體混亂,可見非同一般。通訊切斷後,眾人紛紛陷入沈默,各自猜測著出了什麽亂子。而追擊者不時看向自己的侄子,欲言又止。 「照她說的辦吧,暫緩破除毒霧,其余一切照舊!」領隊思略片刻,見魂鐮和副手正盯著自己,跳腳道:「手別停,發什麽楞?立即給我炸開白壘,哪怕沒後援,咱們也得下去!」 兩人應了聲好,快速安置完逃回掩體藏身,只聽得彈子門方向傳來成串的放屁般噗嗤聲,自白壘中段隆起一個個腫瘤般的大包,以光速膨脹起來的巨麗母腺素好似巖漿噴發,暗綠色洪流將石灰質沖得千瘡百孔,它們一接觸外界空氣,紛紛開始硬化發泡,其硬度直追金剛石,由馬鬃蟲幻化而來的石灰質白壘,不論它有多堅固,也架不住內外兩股力同時擠壓,伴隨著轟隆一聲,徹底脆斷化為了滿地狼藉。阻擋鎮暴先遣隊前路的最大障礙被移除,門戶大開。 「別去管外面究竟在鬧騰什麽,他們有將近百人,兵強馬壯,足以應對各種突發狀況。由現在起,大家須全神貫註,高歌猛進。咱們不再回來這個鬼地方!」領隊踏滅煙蒂,示意手下前後分列,自己掏出個煙幕彈擲入側開的彈子門內,預備開展救援行動。 「等等,」尤比西奧做了個噤聲,兩只耳朵抽動起來,他直視道場大門方向,納悶道:「嚴格意義上來講,我或許已不是人類,故而聽力變得敏銳了許多。但我怎麽感覺有人正在進來?難道危機已解除,世界之子們被派進來清場了?可是猩劫毒陣只破除了一半啊?」 「我也聽到了,侄子,你先別著急忙慌!」追擊者拽住領隊,說:「按常理是跨不過的,雖然奇怪,或許毒霧散去了不少,已不足以致命。他們急著進來,可能另外帶有指示吧。」 「好吧,就聽聽這回他們又會發布些什麽狗屁指示。」他只得停下腳步,不耐煩地嘟囔。 數秒後,松木大門外果然現出一條黑影,被帶起的毒霧連同他一起撲進了道場。這是一名四十上下的中年男性,體格高大,外形瘦削,套著一件爛成襤褸的禮服西裝,毛料織物上浸透泥漿與草籽,已臟得瞧不見底色。與這身穿戴形成強烈對比的是,此人腦袋幹凈粉嫩,長得很是富態,並浮著一層朦朧水汽。這個人進得屋後,便矗立原地,睜著一雙孩童般天真的大眼睛,正目瞪口呆凝視著不遠處的聖維塔萊們。 「你是誰?我從沒見過你!」領隊團起手,問:「說話,金牌管家讓你帶什麽話?」 此人聽完,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,腦門上凝起一片片濕汗,很快打濕了皺巴巴的領口。他用力扯了扯領帶,嘴巴一張一合,似乎打算道明來意,跟著快步朝著人群走來。 「你站在門前說與走上前說,又有什麽區別?別拖拖拉拉的,咱們耗不起時間!」眉清目秀的聖維塔萊滿臉鄙夷,張開雙臂擋下他去路,喝問道:「你到底什麽毛病?」 「這個人有問題!千萬別伸手碰他!」追擊者始終陰沈著臉在觀察著,當此人松開扯領帶的手後,他不由脫口而出,驚叫道:「這是平尼克系法,打這種節的,一般只用於喪葬!」 「螺旋雙蝴蝶結?難道說?」魂鐮渾身一凜,迅即打出毗盧丸,擊中此人腦門,這個家夥瞬間暴跳如雷起來。他兩顆眼珠變得通紅,伴隨一聲怪叫,肥頭男忽然腳下生風,如一道灰色閃電般疾速飛竄,眉清目秀的聖維塔萊甚至都沒看清,便與之碰上。當兩具身軀甫一接觸,他好似被高速駛來的火車撞擊,自鎖骨下被沖成無數道rou渣,糊了道場兩側整面墻頭。這個年輕人連半聲嗚咽也不及發出,便已命歸黃泉,成了首位犧牲者! 「這他媽又是什麽鬼?此人好生厲害!」追擊者驚得連連後退,快速清空步槍彈匣。啟料肥頭男卻以一種極度銷魂的身姿,避開飛蝗般襲來的鐵蓮子,速度快到rou眼跟不過來。 其余人等方才反應過來,長短步槍同時開火,一時間殺聲震天,將眼前萬物射成蜂窩。怪人猶如瞬移的影子,腳步飄滑,以驚人速度上跳下躥,避開了全部紅霰,眨眼間已沖到尤比西奧面前。魂鐮哪怕閱歷再廣,也從未見過如此敏捷的身手,不由絕望地閉上雙目! 「都給我將身伏低!」一聲爆喝從背後炸響,眾人不約而同地彎腰跪倒,余光散瞳間只感半空流光掠影,一枚大號巨麗母伴隨著無數十美分硬幣,從領隊劍銃傾泄而出,覆蓋住整片射擊半徑,縱然怪人疾如風快如雷,也躲不過密不透風的射殺,肥頭正中特製彈,被強勁膨脹起來的腺素狠狠撕成了碎片。沈重身軀混合著無數骨屑與碎皮,被轟出十多米外,乳白豆腐狀的汙血從腔子裏噴薄而出,他蹬了蹬腿,顯見是沒法活了。 「幸虧彈膛裏還留有最後一發巨麗母,否則後果不堪設想。」領隊長籲一口氣,為自己心愛的劍銃重新填上彈匣,朝尤比西奧努努嘴,責令道:「你去翻翻他口袋,看能否找出什麽線索,這攪局的混蛋是哪跑來的?豈有此理,一眨眼功夫就殺豬般幹掉了我一個手下!」 「我覺得你什麽都不可能找到,因為這家夥是具屍體!並被埋葬了很久。」追擊者心有余悸地爬起身,嘆道:「你還年輕,不知道什麽是平尼克系法,那是十九世紀末歐洲貴族的專用花扣領節,現代早就沒人打了,通常只會用在死者身上,所以那不是禮服,而是喪服!」 正說著話,前去查驗屍體的魂鐮又迅即退了回來,他臉色慘白,手指前方要眾人去看。只見那個怪人雙腿抽搐了幾下,又一骨碌撐起身子,而在斷頸之上,忽然冒出顆女人頭來。這個腦袋就與適才的男人那樣,顯得異常粉嫩,彌散著一股濕霧。它帶著天真無邪的表情,癡癡傻傻看著面前五人,嘴唇蠕動著,似乎有話想說。 「我去你媽的,真是活見鬼了!」領隊的反應遠遠走在意識之外,擡手便是一槍,巨麗母腺素撲進人頭的七竅迅速膨脹,立即將之像西瓜般轟成碎末,把整座貝巴因祭臺染得滿目蒼白。他指著歪倒下去的怪屍,質疑道:「即便像紫眼狐貍那種絲蟲,也難以做到三秒內重塑腦瓜,這家夥究竟是何方神聖?難道剛才空地上的喧嘩,就是它引發的騷亂嗎?」 空曠的道場來來回回飄蕩著他的詛咒,領隊十分希望追擊者和魂鐮,能給出自己滿意的答覆,可惜無人應他。那是因為所有人的視線,都集中在剛倒下去這具屍骸身上。此物肩頭還未觸地,竟兀自又挺起身軀,它的腹腔正在翻江倒海,推著一股力延伸到了斷腔,重新擠出一顆粉嫩幹凈的人頭,這回換成了一個絡腮胡子的黑人。 「好可愛的頭啊,嘰咭咭。」怪屍打量著眾人,忽然嘴角一裂,竟悠悠然說起人話來,現場氣氛詭異到了頂點。話音剛落,此物一個鯉魚打挺,端穩身子如脫弦之箭迎著人群撲殺而來,不論聖維塔萊領隊有多快,也來不及擡手舉槍,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望胸撞來!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尤比西奧如神明附體,猛地抱住領隊,倆人齊齊翻倒在地,怪屍卻全不理會,一頭紮進洞開的彈子門,瞬間竄下石階。追擊者驚魂未定,慌忙舉槍瞄準它的背影,預備扣動扳機。這時,一雙有力的大手壓低了槍膛,他側目去看,又是尤比西奧。 「別開槍,如若再次射爆腦袋,它就該打咱們人頭的主意了。此妖無心與我們過多糾纏,它是奔著自己的目標而去!」魂鐮一把擰住追擊者的腕子,噴了他滿臉唾沫星子,驚叫道:「我想,十有八九,正是這頭怪物在樹瘤深處屠滅了整支郁金香小隊!那不是什麽長出腦袋的妖術,而是被它之前吞了的隊員,難怪所有人頭都失去蹤影,原來在它肚子裏。」 「你那麽驚惶幹嘛?這或許就是一只吞頭怪罷了,至於這般大汗淋漓麽?」領隊點起一支煙,陰陽怪氣地訕笑起來:「月影,你的狀況很差呢。我覺得你不太適合與我們一同下去繼續追剿,不如留在道場善後好了。恭喜,尤比西奧,你剛剛榮升為我們的合約殺手。」 「什麽?別忘了我歸白狼仲裁院直轄!你居然讓我替你燒屍?就幹這個臟活?」 「沒錯,這裏目前我最大,今晚八點前,不論是誰都得受我節製,你有意見大可向上峰反映,看會不會有人接受你的投訴。」領隊懶得理他,招呼手下開始下泛渣之井。 「什麽鬼扯的合約殺手,我從沒聽過這些,難道你要我遵循虛構出來的規則麽?」尤比西奧一蹦三尺高,連連追問:「你憑什麽約束我?要讓我背棄對他人的承諾?」 「他這是在救你,剛成為獖羊的擁有者,倘若一個閃失丟了性命,豈不是很可惜?話說回來,你的那套恐嚇顯然對此妖無效,因為它原本就是死屍,任何感觸都沒有。」追擊者立即擋住去路,打懷中掏出一沓破紙,神秘兮兮地說:「合約殺手就是與聖維塔萊簽訂外包協議,很有前途的。趁著燒屍閑暇,你讀一讀這份合約,可以了解我們的交戰守則及各項福利!」 鎮暴先遣隊消失在黑幕之下的兩分鐘後,魂鐮拽下最後一具女屍斬去首級,貝巴因道場方可陸續進人來清場。拉多克剃刀和琴弦在外早已等到不耐煩,剛見面便連珠炮般說起最新簡報。這具怪屍不知何時混跡在傭兵當中,因外貌過於象人,所以誰都沒註意。當瞧見聖維塔萊魚貫而入,它突然從鹿血灘底部飛竄出來,沿途撂倒十余名紅骷髏,飛也似闖進了道場! 與此同時,範胖與小櫻桃也急切跑來,向他匯報與地底的蘭開斯特們之間最後通話,因此獲悉現在所有人都被困在一棟叫無解之地的圖書館裏,正與人頭馬進行著殊死搏殺。 「該死,雖然整件事已基本水落石出,但仍有一個困惑始終沒解開,大長老究竟是如何掙脫牢籠逃跑的?根本就是一道謎,或許是沒人關心康斯坦丁的死活。而這條疏忽,恰恰是當下最關鍵的訊息,如果不設法搞清,那麽追擊而去的聖維塔萊,恐將慘遭不測!」 尤比西奧想到此,驚出渾身冷汗,不由撫著四人肩頭嘆息:「我不能看著小姐悲慘死去,所以打算建立一支奇兵。我無權要你們拿出性命來賭運,一切均取決於自願。要不要隨我上路,自己做決定!」 四人猶豫片刻,應了聲好,便尾隨著魂鐮一頭紮進泛渣之井,開始了長途奔襲! 13:01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: 聖維塔萊領隊:芬蘭灣承包商,本名尼古萊,骷髏暗礁新銳頭領。 追擊者:與承包商是叔侄關系,在生活中猶如保姆,實際兩人歲數相差並不大。 三疊陣:男性聖維塔萊的招牌戰陣。 馬契卡法案:暗世界的憲章685條。 道場怪屍:羵羊肖的鬼魂。 棕櫚單發左輪:能觸發魂鏈釋出羵羊肖的利器。 巨麗母玻璃瓶:新型武器開發時第一批樣品。 醋激發強酸:承包商的創意。 平尼克系法:用於喪葬時的花式領結。 單曲名: V3